他

[短篇故事]

那一刻，我選擇了逃走。


在哪裡聽說過，人的腦袋是一個大櫃子，櫃子有很多很多的抽屜，抽屜裡裝著記憶。如果你記不起一些事，那並不是忘了，它們只是靜靜沉睡在某個抽屜內。



所以，那件事一直藏起來了？不，是我故意藏起來的吧。


今天是友人的生日，大伙兒為她慶生。我們在餐廳裡品嚐佳餚，吃過蛋糕，主角唱起歌來。她有一把好嗓子，大家一邊拍掌，一邊慢慢跟著她唱起來。突然，餐廳裡出現了一位與現場熱鬧氣氛格格不入的人。有誰在我耳絆說了句「真醜！」於是，我望向那個人，開始打量著他。我嚇了一跳…我看到的是…怪物！他有正常的眼、耳和鼻，唯獨嘴巴…初時我根本看不出有嘴巴。那是一張扭曲而歪斜的嘴…

他臉上沒有一絲笑容。


那時，抽屜還未打開。


看來他是我友人認識的人，因為他走上前和她說了幾句。他在桌上放下了鑰匙，轉身便走。我看看他的背影，看看桌上的鑰匙，影像重疊起來…


那一瞬間，抽屜開啟，我想起來了。


兒時，我很喜歡和父母逛超級市場，因為我總是期待著推購物車的機會。有一次，走到一半，母親吩咐我到入口處推一輛購物車給她，好讓她可以放下手裡沉重的物品。我高興地答應了。

「喂！小心一點呀！」母親再三囑咐。我頭也不回地奔到入口，立刻選了一輛購物車，就拉著它直跑。此刻，我的心裡充滿了速度和快感。

「呯」的一聲，背後傳來巨響。我回頭一看，只看到一個滿口鮮血的小男孩和我的購物車。


那一刻，我選擇了逃走。


友人看到我愣住的模樣，拉了拉我的衣袖，輕聲說道:「那個…其實他不能笑的，沒有甚麼惡意。」

「我…」我不想知道。

但友人續說:「他真的好可憐。我很小的時候便在歌唱團認識了他…他好像是給甚麼撞到了，就變成這個樣子，不要說唱歌，連說話也…」


拜託，不要說下去了！今天，我會有勇氣嗎？還是繼續逃下去？


我向前走了幾步，努力想從口裡擠出一句話，一句我早該說的話。


然後，玻璃門關上了，但我仿佛聽到他的哭聲。